明月入庐

全职,周叶。恋爱文作者及猫咪爱好者,来看望的小猫就都归我了哦。- vo

【周叶】笑红尘(十七)

周泽楷真的陷入安眠,睡颜安静得令人心软。反倒是叶修比他先醒来,端详他一会,手臂一揽,将他环抱在怀。

周泽楷醒来时,已然邻近傍晚。叶修侧身对他,只在腰间搭着薄被,对着崖洞之外轮回之景,端着烟枪吞云吐雾,舒服地半闭着眼。

波光粼粼的海湾之内,晚帆归航,成群海鸟贴着海心徘徊,是觅食的猎手,也是悠鸣不停的海谣。

周泽楷坐起来,拿过他的烟枪,尝了一口。他稍微蹙眉,浅浅地咳了两下,跟着他一起吞云吐雾,注视着轮回壮丽的晚景。

“小周会抽烟。谁教的你?”叶修垂目看他,又重新眯着眼,看回海面。

周泽楷眼里柔和,也注视着他视线的方向:“师尊。幼时逗我,呛哭了他就哈哈笑。”

叶修见他没吸两下又被呛到,手掌拍他的背,又揉了揉他的发顶:“乖。不许抽了。”

“换点好烟?”周泽楷纳闷地说。

叶修浑不在意地哼笑:“不换,我又不是老魏,尽烧些金贵东西。这破玩意儿哥抽惯了,现如今却还不好寻。”

周泽楷点点头,手指掂量那杆烟杆,此前从未拿过,竟不知此物如此沉重,竟然像是法器。他来回摩挲,再次心觉此物极为优美,通体漆黑的烟管铸造工艺极高,不见一丝杂质,也没有铸痕,烟嘴的翡翠如同通透之水,如冰明亮,也是足以锻造兵刃的宝物。

“……此物不凡。难怪你一直随身。”

“朋友送的。”叶修淡淡地说。

“喻文州?”周宗主念头闪过,也不多想,问了出来。

叶修难得没有笑,也没有调侃他,只摇了摇头:“文州不好这些。是我另一位挚友,你……不认得。”

他没有说,周泽楷也不能多问,又端详那烟杆片刻,递还给他。

无论此人是谁,必也是一代宗师,说他不认得,那也……大约是不愿说。

叶修多得是秘密,周泽楷向来不介意,难得介意一回,究竟未得答案,于是没再开口。

“小周。”

周泽楷隐约觉得他这沉默之后的一句话,自己大约不喜欢,却也还是应了一声。

叶修也没有什么好踟蹰的,迟早也需告诉他,平日里与周泽楷气氛太好,他不知如何开口,索性此时趁他不太高兴,一并地对他说。

“我陪不了你太久。”

他曾设想过周宗主会有的反应,却也真的想不出。想不出,索性不去想。然而周泽楷的回答不是他所能预想到的任何一种。他并不惊讶,只是轻微地怔了一瞬。

“嗯。”

叶修没料到他只有这一个字回应。他又吸了一口烟,终究觉得不妥。

“小周,别多想,你很好。”

周泽楷没有回答,过了许久,他忽然说:“前辈。我与你立一战约。我若输了,一切记忆,只当一梦,尽皆归你。”

叶修未想到他会如此作答,他不会与周泽楷约战,却本能地问了一句:“你若赢了,又要什么?”

周泽楷依旧直视远处:“昨日海心之中,我曾许愿与你为道侣,永远相伴,他日玄冰消解,此愿为你所闻,你可会应我。”

叶修隐约知道此时答案大概十分要紧,可他不能,也不敢给周泽楷许任何的愿,只能摇头。

“不会。”

周泽楷屏住片刻呼吸,终于还是呼出深长而轻的叹息:“好。我若胜了,你只需记得我问过,你答过。”

他又坐了一会,终于振衣起身,念动之处换了宗门装束,又拿起一件浅灰色外衫,搭在叶修肩上。

叶修犹自不知如何答他,只抬手按住这件轻如云雾的道服。两人手指相触,周宗主手指冷硬,毫无温度,却稳定地帮了他,将道服裹好。

“小周。”

周泽楷应了一声,已和寻常没有区别。

叶修唤了他,却又不知如何说起,只得沉默。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词拙的一日,还是对着传闻中最不善言辞的轮回宗主。如此场景,竟有些荒唐可笑。

周泽楷见他终于也没什么想要说的,这才缓缓说:“兴欣琴楼的包荣兴,片刻前说你不理会讯符,于是盼我转告,有人踢馆。”

他拿起那柄烟杆,又握了一会,这才递给叶修:“我送你。”

叶修摇头摇头,他拒绝了小周,想想又觉得荒谬,此时实无心力再与他相对:“不用。”

他原本也并非这种意思,但也确实无可辩白,话既出口,又何必再多‘因为’。

“周宗主……留步。”

周泽楷站在他身后,抬起手指,推给他一枚可以离开本阵的玉符。

叶修没有回头,这就整衣离开了。

 

通常包子告诉叶修有人踢馆,十之有九是在胡说,此次却也不好说算不算真的。

一年前方锐有意觅个药师,兴欣几个小辈没有药师照应,比武碍手碍脚,总怕伤了对方。叶修跑去霸图荒谷溜达一圈,以散修身份参了霸图的队伍,跟着一群外门弟子猎灵兽。他这一去月余,跟了四五个队伍,终于偷了人家一个小药师回来。小药师安文逸在兴欣琴楼安稳地呆着,有一处专门的角楼给他炼丹晒药,他每日里除了修炼,就是逛逛市集,淘些小材料。最常和罗辑对弈的也是他,沉得住气,不急不躁。

可此时的情形,也实在说不上如何是好。

安文逸自己逛市集,看上一只有些年份的小银壶,立即想到可以做了低级法器,装药材驱虫豸,给老板娘带着。她的一点儿微末修为,确实不够看,还是赶紧攒攒,别学道君们一念避寒暑。

安文逸与摊主论了价,遂用零花付了定钱,回去和老板娘要不够的一半。结果待他回来,才知有一微草内门弟子看上这银壶,逼迫摊主毁了与安文逸的前约,将那小银壶强行买去了。

安文逸平时安静,脾气却硬,他不觉得内门弟子有什么了不起,找了人家落脚之处,上门去理论。微草山院豪门正统,立派已久,今日有事前来,刚刚落脚,管事弟子哪能让他上去。

两人争执几句,管事弟子起了不耐烦之心,要把这无理取闹的人请出去,包子一路跟着安文逸,哪能容他们动手,他提着酒坛现身,扬言把抢东西的人交出来。

那强买了银壶的弟子肖云,闻声下来,趾高气昂地呵斥包子算什么东西,动手要把二人一起扔出去。包子硬接了他一击,怒说肖云才是东西,他是人。他本就蛮横,一身也不知哪门哪路的道法本事,又有药师在旁掠阵,竟然真的把肖云给打了一拳。

微草众弟子万万想不到有人在微草落脚之处打人,全体围过来,包子和小安逃得飞快,杀回琴楼,从长计议。

这边兴欣众人齐聚,议论微草山院,乔一帆素来知晓肖云脾气,心知他不会在理,又头疼包子打了肖云,不知此事如何收场。

“包子若不来,被打的岂不是我。”安文逸从来都冷静,不觉此中有什么错,只道歉给兴欣惹了麻烦,实非本意。

魏琛和方锐深觉他有理,不觉他需要道歉,众人于是散了,结果第二日下午,微草门下弟子来见,说微草前来拜山门。

兴欣哪有山门。

微草非要说有,那也没办法。

只是这踢馆的阵容,也太夸张了吧?

 

叶修回来应踢馆,心情实则非常之糟。

他心里难得怅然,理不清该如何与小周说清此事,连说与不说都难以决定,竟然有人踢馆,简直是找上门来让他出气。

结果叶修抬着烟杆,一路从街上走来,就见到琴楼闭门谢客,微草山院的白微鸟低垂脖颈,两两成双地亲昵依偎,晒着太阳。

众弟子低头看着地面,没有敢造次的,显然已在此地站了些时候。

众人之中,琴楼牌匾之下,有一人席地而坐,精心擦拭他的铁琴。

竟然是微草宗主王杰希。

叶修见了他,心里的不悦消了三分。他走到近前,在王杰希身边坐下:“呦,踢个馆还你亲自来啊?”

王杰希手指一抚,将铁琴飞了起来,立在身边,淡淡地说:“听说我的弟子得罪了琴楼。我这是登门道歉。”

叶修心说你这道歉法惊扰得我琴楼歇业,和踢馆有什么两样。

“好。既然是道歉,割地还是赔款?”

王杰希微挑半边眉毛:“送礼。”

叶修轻笑一声,终于还是卖了老友三分薄面,他心念所至,琴楼七十二轩窗依次洞开,焚香燃起,轻纱袅逸,字画轻摇。正门推向两侧,缓慢开启。

“兴欣诸位,迎微草王宗主。”

琴楼之中,数人已聚。老板娘陈果坐在正中,指下一张古琴,仙子唐柔伴她身侧。魏琛,方锐,包荣兴席地而坐,懒洋洋地收了牌局。罗辑与安文逸对坐手谈,一段黑白相峙的杀局已至尾声,戛然而止。

白衣佩剑的少年自侧廊前来,额前束带在脑后飘动,他见到叶修率众步入,轻呼出声:“英杰,宗……王宗主。”他此时的老师是叶修,当然不能再称王杰希‘宗主’。少年人礼仪得体,一众长辈暗中赞赏。

微草弟子之中有一人风姿秀颀,正是乔一帆的好友高英杰,他露出笑容,想要上前,又踟蹰犹豫片刻,悄悄去看王杰希。

王宗主懒于理他,分明面无表情,却硬生生被叶修看出几分慈父的气概。叶修不会放过调侃他,随口就是一乐:“这就是你的礼?不错。我们小乔收下了。”

高乔两人顿在原处,隔着两方阵仗,面面相觑。

王杰希看了高英杰一眼,高英杰少年成名,到底是他最宠爱的内门弟子,顿时领会了宗主没有与他计较的意思,几个大步冲过去,拽走了好友一帆,熟稔地冲向连通湖边的后廊,小声说:“快走,给你看我新得的琴。”

微草众弟子见他这路熟的样子,就知道高师兄不知溜来过多少回。他们轻声咳嗽,被王杰希眼角余光扫过,全都肃静站好。

王杰希抬手:“备礼。”

内门弟子刘小别称是上前,手指轻抚空中,一通体赤黑之琴于是现身,凌空悬浮。

此物一出,兴欣众人不由得心惊,连叶修也沉默不语,只听魏琛道:“这琴可不一般。天蚣丝为弦,巨龙骨为轸,冰纹玉为徽,天外铁为身。王宗主,此礼太重,足镇一门,你——莫非要向老板娘求婚?”

王杰希不理会他的胡说,只用他那双不同寻常的眼睛注视叶修。他左眼较之右眼更大一些,瞳仁中有一极为细小的墨绿色晕纹。

“王宗主,此礼太重,我怕收来拿不动。”叶修道。

“琴楼叶道君接不起区区一架古琴,法台叶宗主可受得起天下礼?”他语气再平和不过,字字顿出,却比钟声磬音更具分量。

两人目光交错时均读到了对方的意思

这厮若只愿隐居,为何突然入世——

这厮来得倒早——

叶修收了烟枪,淡然答了他:“王宗主,我与嘉世法台已无关系。琴楼叶道君当不起微草山院之礼,兴欣叶宗主当不当得起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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